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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赤壁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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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15 18:59:3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奠定三国鼎立形势的赤壁之战是东汉末年发生的一次著名战争。多年来,学术界对于这场战争中的“赤壁”地望问题讨论,诸说并起。一般统计,共有七种“赤壁说”:蒲圻说、黄州说、钟祥说、武昌说、汉阳说、汉川说、嘉鱼说。但是,发生遭遇战的濒水赤壁只能有一处,那么,“七说”中究竟何者为是呢?这当然要依据史料,最根本的史料就是陈寿的《三国志》。现在的问题是《三国志》并没有确切地指明赤壁的地理位置,只有“公至赤壁”、“遇于赤壁”、“与曹公战于赤壁”之类的记载。为了探求赤壁遗址,前人和今人已经做了不少调查研究,特别是在历史地理方面取得了更为丰硕的成果。考辨赤壁地望,从历史地理方面研究无疑是基本的方向。在这里,我想选取一个新的角度,即从军事学术的角度,着重从曹、孙、刘在战争指导上的得失,以《三国志》为主要依据,并结合历史地理,对赤壁之战和赤壁的地望作一点论辨。
    从目前讨论的情况看,争论的焦点是蒲圻说与黄州说何者为是,其余五说难以成立,略而不论。我赞成蒲圻说,因此本文也着重说明蒲圻说同黄州说的是非问题。
    (一)赤壁之战的学术层次及作战阶段的划分
    今天,我们把公元208年曹操同孙权、刘备争夺荆州的战争称为“赤壁之战”,不过是沿袭前人的习惯称谓。在史籍中,“之战”这个词语可以泛指战争、战役、战斗等不同层次的交战。那么,具体到赤壁之战,它应该属于哪个层次呢?目前在一些论文中已经出现了不同的用法,这是必须在军事学术上作出界定的。如果我们所说的“赤壁之战”仅仅限于赤壁遭遇战、黄盖奇袭战和乌林的陆战,那么,它只是一次战役,一次影响战争全局的战役。如果我们所说的“赤壁之战”包举了曹、孙、刘三方,从曹操率军南下突袭襄阳,中经赤壁、乌林之役,最后孙、刘联军包围江陵的战争全过程,那么,它就是一场战争。我们通常所说的赤壁之战正是从“战争”这一最高层次来进行研究的。毛泽东同志在《论持久战》中提到的“吴魏赤壁之战”也是从战争全局和战略高度进行分析和评价的。为了便于分析,对这场战争还应当划出作战阶段来。从战争过程可以看出,赤壁之战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曹军突袭襄阳,抢占江陵;刘备兵败长坂,退守夏口。第二阶段,曹军水、陆并进赤壁、乌林;周瑜、刘备夏口会合溯江而上,在赤壁、乌林同曹军激战获胜。第三阶段,曹军败走华容,退守江陵;孙、刘联军乘胜追击,围攻江陵。
    为了便于叙述和区分,这里把曹军同孙、刘联军在赤壁、乌林的交战称之为赤乌战役。其所以称之为“赤乌战役”,因为它包括了三次战斗:赤壁遭遇战斗、黄盖火攻曹船的奇袭战斗和周瑜、刘备在乌林扩张战果的战斗。所谓战役,简单地说就是一系列战斗的总和。因此称此阶段作战为赤乌战役。
对赤壁之战的学术层次和作战阶段作出如上界定,目的在于建立一个大家认同的前提,以利于讨论所欲探求的问题。
   (二)曹、孙、刘三方作战指导的得失
    一、第一阶段的作战
    汉建安十三年(208年)七月,曹操采纳荀彧“可显出宛、叶而间行轻进,以掩其不意”的作战方针,以一部分兵力在今河南南阳、叶县一带进行佯动,欺骗刘表,主力部队则从新野方向突袭荆州首府襄阳、樊城。八月,刘表病死。九月,继任荆州牧的刘表次子刘琮不战降曹。曹操兵不血刃地轻易得到襄阳。从兵要地理的角度看,襄阳失守,樊城难保。樊城在汉水之北,襄阳在汉水之南。俗话说,铁打的襄阳,纸糊的樊城。现在襄阳失守,驻守樊城的刘备急忙弃城向江陵撤退。
    因为刘备在政治上有很大影响,所以“先主奔江南,荆楚群士从之如云”。在军事上他也有一定实力,除关羽水军万余外,刘备南逃时兵民竟达十余万人,长坂大败后尚收拢残部万余人。面对曹军的突然袭击,为了保存实力,刘备采取后退一步的方针,无疑是正确的。问题是退却的终点在哪里呢?似乎当时尚未确定。据《关羽传》载:“表卒,曹公定荆州,先主自樊将南渡汉,别遣羽乘船数百艘会江陵。”这段有三点值得注意,一是刘备原来的企图是南渡长江另求发展;二是南渡的地点和与关羽会合的地点都是指向江陵;三是关羽去江陵的会合路线问题。关羽有战船数百艘,水军万余人,如何从樊城沿汉水驶向江陵呢?我认为,其路线有两条,一条是从今湖北沔阳入夏水逆流西进,至江津(今湖北沙市东南)入长江抵达江陵。另外一条则是经夏口溯长江西上赶赴江陵。从当时情况看,其预定计划当是走前一条路线,即转赴夏水路线。因为刘备自樊城南撤时尚不知江夏太守(治所在夏口)刘琦的态度,再加之从夏口沿长江赴江陵比从夏水赴江陵要绕远许多,所以关羽原定计划当是走夏水路线。
    在这一阶段,曹军追击刘备、抢占江陵等一系列作战,其指挥相当高明。有人认为,曹操本人没有亲自率军去江陵,并认为占领江陵只须偏师,因而断定曹操及其大本营应在襄阳。这一看法无论在史实上和理论上都是站不住脚的。《先主传》云:“曹公以江陵有军实,恐先主据之,乃释辎重,轻军到襄阳。闻先主已过,曹公将精骑五千急追之,一日一夜行三百余里,及于当阳之长坂。”“曹公将精骑五千急追之”一语再明确不过地说明是他亲自率军追击刘备。其所以要亲自追,一是江陵有“军实”,刘表在那里储存了大量军用物资,包括武器装备和战船千艘。二是江陵又是刘备所选取的第一步落脚点,并将与关羽水军在此会合。因此,“策得辄行,应变无穷”的曹操,果断行动,击溃刘备,抢占江陵,夺得了战略上的主动权。曹操南控江陵,北据襄樊,打破关羽同刘备在江陵会合的希望,也同时切断了刘备企图渡江南去,另求发展的路线。从史书所记的当时情况看,曹操即将寻歼的目标就是刘备,所以诸葛亮说“事急矣”。对于刘备来说,长坂失败后,形势是十分险恶的。幸运的是,鲁肃的出现,又幸亏刘备“斜趋汉津”时先后与关羽、刘琦会合,退守夏口。如果不是鲁肃在当阳的出现,提出孙权联刘抗曹的主张,挽救了刘备,这场战争的结局将会是大不相同的。
    曹操的作战行动真是迅雷不及掩耳,打乱了刘备的阵脚,使之几成瓮中之鳖。但是,智者之虑也有疏漏,曹操没有注意到孙、刘两方的联盟一拍即合。历史事实表明,孙、刘的外交行动也是快如飓风,鲁肃的长坂会见十分及时,诸葛亮赴柴桑游说孙权坚定其联合抗曹的决策也十分及时。总之,在这一阶段中,双方的作战指导和战略、外交的运用都显现出较高的斗争艺术。
    二、第二阶段的作战
    第二阶段的主要内容是赤乌战役,但是要探索赤壁地望必须从战争全局来进行分析。这里着重讲四个问题:一是夏口(今武汉境,位于长江南岸)的战略地位,二是曹军的战略部署,三是周瑜的攻势防御,四是赤乌战役的经过和特点。
首先,谈谈夏口的战略地位问题。
    夏口是江夏郡的治所,当时为江夏太守刘琦所控制。夏口重要的战略地位是十分明显的,控制夏口防区,北可防从汉水南来之敌,南可拒自长江西来之敌。《周瑜传》中记述周瑜的破敌之策写道:“瑜请得精兵三万人,进住夏口,保为将军破之。”他也是立足在夏口与刘备联合破敌。
    长坂之战后,刘备与关羽、刘琦共同驻守夏口。《先主传》云:“先主斜趋汉津,适与羽船会,得济沔,遇表长子江夏刘琦众万余人,与之俱到夏口。”这一历史事实,在《武帝纪》、《吴主传》、《鲁肃传》、《周瑜传》等多处提到,只是详略不同。我之所以要把夏口问题放在首要地位来讲,这是因为,它既是一个关系全局的战略问题,又是考辨赤壁地望的要害问题。
    刘琦迎请刘备共同防守夏口,意义十分重大。它不仅使刘备很快有了落脚之地,避免了被曹操追歼的危险,更为重要的是使孙、刘双方联合抗曹有了坚实的依托。
    毋庸置疑,有险可恃、控扼长江和汉水方向的战略要地夏口,对于刘备、孙权来说是必守之地、必保之地,绝不能轻易失守的。从兵要地理的角度分析,夏口若失守,下一个目标便是柴桑(今江西九江市西南);柴桑失守,建康(今南京)就危殆了。
    然而,裴松之注引《江表传》却有一条不同的记载,说:“备用鲁肃计,进驻鄂县之樊口(今湖北鄂城西)”。这一条异文,持黄州赤壁说者甚为看重。
《三国志》表明,在赤壁之战的全过程中,夏口始终牢牢控制在刘备、刘琦手中,既未在夏口发生过战事,更未见夏口易手的记载。既然如此,那么无论是从汉水南下东进的曹军还是从长江东进北上的曹军,均不可能越过夏口而进入黄州(黄冈)。不难设想,如果曹操已夺占夏口,进迫樊口,战事是发生在黄州赤壁的话,那么,曹操兵败之后,毫无疑问应退守夏口。出击不利,退守原来的进攻出发基地,这是顺理成章的事,也是常识性的问题。但是,历史事实告诉我们,曹操却是走华容,败江陵,与夏口毫无关系。这一反证,不仅说明“樊口”之说不足为据,更说明黄州赤壁之说难以成立。至于钟祥说、武昌说、汉阳说、汉川说更为站不住脚。
    其次,谈谈曹军的战略部署。
    在这一作战阶段中,曹军的战略部署略如下述:曹操亲率主力自江陵沿江东进,以赵俨为章陵太守兼都监护军,监领于禁、张郃、朱灵、李典、张辽、冯楷等七军部署于许昌、汝南等汉、淮之间(事见《三国志?赵俨传》);以乐进、满宠、徐晃以及文聘集结于襄阳、樊城方向(事见《三国志?乐进传、徐晃传、文聘传》)。从曹军以上部署可以明显看出,曹操企图亲率主力自江陵沿长江东进北上,攻击夏口孙刘联军的西翼;赵俨统率七军自汉、淮之间南下,打击夏口孙、刘联军的北翼。
    当然,历史事实是夏口战役并未发生,如果发生,将是双方真正的决战。
    关于曹操的战略部署问题,分歧的症结是对主攻方向有不同认识。这个问题不解决,既有碍于分析这场战争,又有碍于确定赤壁的地望。
    应该说,《三国志》对曹军的主攻方向是言之凿凿,没有歧义的。如说:“公进军江陵”,“公自江陵征备,至巴丘(今湖南岳阳)”(《武帝纪》),“今操得荆州,奄有其地,刘表治水军,乃以千数,操悉浮以沿江,兼有步兵,水陆俱下,此为长江天险,已与我共之矣”(《周瑜传》)等等,清楚地说明是曹操亲率主力从江陵沿长江东进,企图突破孙刘联军在夏口南翼的防线。
    但是,有人依据《汉末英雄记》认为曹军的主攻方向是自襄樊沿汉水攻夏口。《英雄记》是信史吗?它的记载可靠吗?请看原文:“周瑜镇江夏,曹操欲从赤壁渡江南,无船,乘簰从汉水下,住浦口(今湖北省新洲县南新埠镇)。”又说,周瑜派兵火攻,“须臾,烧数千簰,火大起,光上照天,操夜去。”对于这种近乎小说家言(论)的记述,有人却深信不疑。认为竹筏相连可以减缓颠簸,有利作战,烧筏也合乎情理。
    竹筏或木筏,作为江河作战的就便器材,用于轻装部队临时输送当然是可以的。韩信攻魏之战,就是让部队用小木桶泅渡黄河成功的战例。现在的问题是,曹操一、二十万人马,加上重装备和辎重,它岂能用竹筏输送?如果竹筏有利作战,何须造舰船,发展舰船?再说,周瑜所遣的“轻船走舸百艘”,用膏油火炬怎能在须臾之间烧掉曹操数千竹筏,并且烧得火光冲天。浸在水中的数千竹筏,用膏油去烧,怎么能烧得“光上照天”?
    当然,王粲《英雄记》之不可靠,专家们还从别的方面著文辨伪,这里不去重述。我要指出的是,赤壁之战的作战方向是关系战争全局的问题,必须慎重研究,全面地、客观地、实事求是地去分析它、评价它。
    再次,谈谈周瑜的攻势防御问题。
    周瑜曾对孙权说过,他的破敌之策是率“精兵三万,进住夏口”。换言之,是依托夏口有利的地形,与刘备、刘琦一起共同创造有利的作战态势,固守疲敌,相机取胜。周瑜这一作战方针不能不说是正确的,也是稳妥的。这是他战前的意见,但是实际作战不是执行这个方案。
    《三国志》明确告诉我们,周瑜、程普为左、右都督,各领万人,“与备俱进”。“俱进”干什么?“并力逆(迎击)曹公”。迎击上了没有?“遇(遭遇)于赤壁”。结果如何?“初一交战,公军败退,引次江北。”
    显然,从夏口西上所遇的赤壁只能是蒲圻赤壁(过去此处一度属嘉鱼,曾称嘉鱼赤壁)。面对这一史实,持黄州赤壁说的人却想否定它,认为周瑜决不敢也没有必要冒险越夏口西上。
    不错,孙刘联军主动迎击曹军是有一定冒险性的。其所以敢于这样做,至少有以下理由。周瑜到达夏口后,看到曹军未至,各路人马尚未展开,因而决定主动迎击,争取先机之利。更为重要的是,周瑜和诸葛亮看到曹军战斗力不强,“远来疲惫”,没有休整,是所谓“强弩之末”;曹军之中,北方之人不懂水战战法(“不习水战”),这在战争中几乎是必败的因素。新降的刘表军民迫于形势,“非心服”,是“狐疑之众”,军心不稳,民心不安。后勤供应因盛寒,“马无藁草”。再加上“不习水土,必生疾病”。总之,曹军有隙可乘。
    周瑜这一主观指导所以正确,所以能够成功,因为它符合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战争指导规律。正如毛泽东同志指出的:“先以自己局部的优势和主动,向着敌人局部的劣势和被动,一战而胜,再及其余,全局因而转成了优势,转成了主动”(《论持久战》)。
    最后,谈谈赤乌战役。
    赤乌战役是我们研究的重点,这次战役的内容、意义及赤壁地望,都必须通过具体分析来寻求答案。不过,当我们从战争全局上分析了夏口的战略地位、曹军的战略部署、周瑜的作战指导之后,再来分析赤乌战役及其战场方位就易于把握了。
    首先分析赤壁遭遇战。关于这次遭遇战,有两则史料是必须转引的。一是《周瑜传》云:“权遣瑜及程普等与备并力逆曹公,遇于赤壁。时曹公军众已有疾病,初一交战,公军败退,引次江北,瑜等在南岸。”二是《武帝纪》说:“十二月,……公至赤壁。与备战,不利,于是大疫,乃引军还。”
    这两则史料均说明,在赤壁发生了一场遭遇战,学术界对此没有怀疑。问题有两个,一是这场遭遇战是在长江上打的,还是在赤壁陆岸上打的,抑或是既在水上打,也在岸上打。我认为它必然是水上、岸上同时打。为什么?因为《三国志》明确告诉我们曹军是“水陆俱进”。“水陆俱进”就是夹江俱进,陆岸部队在长江两岸与长江上的水军一同前进,彼此起一种相互掩护、相互支援、相互协同的作用。
    二是这场遭遇战斗,是预期遭遇还是不预期遭遇。遭遇战的结果曹军吃了亏,“公军败退,引次江北,瑜等在南岸”。这说明曹操的陆军在长江南岸吃了亏,水军在江上吃了亏,于是“引次江北”,转入防御。从作战过程看,双方都是在行军时发生遭遇战斗,应是不预期遭遇。
    这次遭遇战的陆上战场在赤壁,水上战场是赤壁的濒江水面,因此,历史上就以“赤壁”命名这场大战。这是完全正常的、合理的。
    另外要指出的是,上引的两则史料有一个矛盾需要辨析:曹军患疾疫,《周瑜传》写为遭遇战前,《武帝纪》写为遭遇战后。按照常理,似乎应在遭遇战后。因为攻势作战之军,主动权在自己手里,军队行动的自由权在自己手里,完全不必带着大量病员去冒险行军。如果部队患疾疫是在战前,那就是说曹操是在部队疾疫流行,非战斗减员严重的情况下挥军东进的。这显然不大可能。如果确是事实,那只有一种解释,就是曹军此次水陆并进,只是战前的一种军队的调动。在集结过程中没有预料到孙吴联军敢于迎头西进。这当然可以进一步证明曹操实在是因为胜利冲昏了头脑,过分轻敌,过分麻痹大意。
    其次分析一下黄盖的江上奇袭战斗。关于这次战斗,《周瑜传》载,黄盖说:“今寇众我寡,难与持久。然观操军船舰首尾相接,可烧而走也。”它说明,自遭遇战后,曹军坚持不战,由进攻转入防御,作持久打算;而孙吴联军“难与持久”,企求速决,极力寻找战机。究竟双方相持了多久,史无详记,难以稽考。黄盖针对曹军“船舰首尾相接”的弊端,提出火烧之计。周瑜采纳此计后,黄盖“乃取蒙冲斗舰数十艘,实以薪草,膏油灌其中,……又预备走舸,各系大船后”。当诈降麻痹了敌人后,“盖放诸船,同时发火”,曹军“人马烧溺死者甚众”。
    黄盖这次利用诈降,实施水上火攻奇袭的战斗,其战术意义最主要的不是杀伤敌人,而是震撼敌人,打乱了敌人的阵脚,动摇了敌人的军心。它就如同著名的商周牧野之战吕尚率领百名勇士冲击敌阵的战术意义一样,为尔后乘势投入主力打开了局面。
    最后分析一下乌林陆战。乌林陆战带有决战性质,胜利与否,关系战争的命运。在这次战斗中,孙刘联军投入了主力。《吕蒙传》载,吕蒙“又与周瑜、程普等西破曹公于乌林,围曹仁公于南郡”。《程普传》亦云,“程普与周瑜为左右督,破曹公于乌林”。《甘宁传》载,甘宁“随周瑜拒破曹公于乌林”。刘备、诸葛亮等都率军参加作战。
    从上引史料可以看出,周瑜的作战方针是:先以黄盖的水上奇袭,火烧曹船,打乱曹军阵脚,震撼其军心;得手后,周瑜亲率已从南岸(周瑜原在长江南岸)移军北岸的精兵锐卒攻击位于乌林的陆上曹军。打破曹军防御体系后,扩张战果,乘胜追击。
    那么,这个乌林是蒲圻说者所指的洪湖乌林,还是黄州说者所指的团风乌林呢?我们知道,乌林是曹军暂取守势的大本营,那么与之相峙的吴军的大本营赤壁不会隔江相距太远。相距太远,不仅双方不能形成对峙的战场,而且黄盖实施奇袭,火攻曹船也不易呈现突然性。那么,在夏口以西的长江地段上何处具有这样的战场条件呢?唐李吉甫《元和郡县志?江南道?蒲圻》的记述是可信的:“赤壁山,在县西一百二十里,北临大江,其北岸即是乌林,与赤壁相对,即周瑜用黄盖策焚曹舟船败走处,故诸葛亮论曹公‘危于乌林’是也。”
    三、第三阶段的作战
    曹操在赤乌战役遭到惨败后,从乌林经华容道(今湖北潜江西南,监利北)穿越云梦泽败退江陵。这一史实,确凿无疑,无须赘述。
    曹操之败,败在遭到突袭,来不及组织有效的抗击;败在疾病流行,部队战斗力受到很大的损失。他采取“烧舡自走”,不把装备留给敌人的措施是正确的、果断的。孙刘联军适时发起追击,迫使曹操来不及重新调整部署,俟机反扑,只好“引军北归”,周瑜的作战指导无疑也是十分高明的。
    从曹操的败退路线可以看出,乌林、华容道、云梦泽、江陵一线不仅与历史事实是完全一致的,而且从军事上看出是合乎规律的。令人感到诧异的是,有人以华容古城遗址的发现,竟认为它是使黄州赤壁说疑团冰释的证据。其理由是,原来由团风乌林到江陵走监利华容太绕道,现在曹操在黄州赤壁败后,沿长江之北,穿石阳(今武汉境),过汉水,走潜江华容到江陵,路线近捷得多了。
    这样的判断,真令人百思不解。只要翻开地图,结合史料就可以看出,华容由监利北移至潜江南,对于考证赤壁地望并无实质性的影响。不但没有影响,而且更加证明赤壁在蒲圻与史实恰相吻合。如果战事果然发生在黄州赤壁,那么曹操败退时首先应退守夏口,夏口若站不住脚,也应再退守襄樊,这才是合乎逻辑的,合乎情势的。无论如何也不会从黄州远道跋涉,穿越泥泞的沼泽,冒着恶劣的气候向江陵退去。
    还有一个观点也有必要略加探讨。有的人著文指出,曹操是杰出的军事家,怎么会从江陵沿江东进呢?他只能是从襄樊沿汉水南下,因而信从《英雄记》的说法。
    不错,曹操是杰出的军事家。但是,历史事实是他在赤壁之战中犯了可以不犯的战略错误。我们不能因为他是军事家而改变历史事实,更不能为了维护某种观点而不顾历史事实。从总结曹操失败原因的角度考察,他的失误在于以下几点:
    从思想根源上说,是骄傲轻敌。由于轻易地取得襄樊、江陵,因而低估了对手。这从他不肯接受贾诩意见和写给孙权的威胁信就可以看出。从战争准备上说是仓促出战,准备不足。赤壁之战是我国战争史上第一次在长江上进行大规模作战。曹操既不懂得攻克长江天险所必须具备的主客观条件,又不懂得进行充裕的江河作战的战法训练,以致在占荆州一月之后就率尔出兵。从战略指导上说,在襄樊战区和淮汉战区还未部署就绪,各部尚缺乏协同的情况下,冒失地挥兵东进,犯了一线平推的战略错误,以致被孙刘联军各个击破。
    骄兵必败,即使是曹操这样的军事家也不能例外。由于骄傲轻敌,过高地估计自己,曹操不仅未能一举平定江南,统一天下,反而连到手的许多战略要地也丢失了。历史的发展也由于赤壁这一仗而改变了原来的运动方向,出现了魏蜀吴三国鼎立的局面,推迟了统一的进程。
                    (作者单位:中国军事科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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